兩人剛剛起身躲避，幾支羽箭又從窗花的縫隙中射出，三人急忙閃到箭矢射不到的死角中。

劉邦朝範雍感激地望了一眼，範雍道：“範氏和劉氏本來就是一家，就應該你幫我、我幫你。”

亭父趁著眾人的註意力都集中在屋內的埋伏者時，舉起鋤頭朝蕭何輕輕走去。範雍瞥見了亭父移動的影子，鋤頭已經高高舉起，正準備砸向蕭何的影子，便猛然轉身，用力擲出長劍。

“咣當”一聲，鋤頭掉在地上，亭父捂著胸口，緩緩地向範雍轉過身，瞪大著眼睛望向範雍，繼而劇烈地咳嗽著，同時血泡從他的口中飛濺而出，在月光下閃著紅光，然後突然倒在了樊餘的屍體上，雙腿抽動了幾下，死了。範雍上前一步，踏住屍體，抽出了劍，又在屍體上蹭了幾下血痕。

蕭何略微不快，道：“範君，為什麽把亭父一下就殺死了？他一死，樊餘的真正死因便無從知曉了。”

範雍見他雖然責備自己，但卻用了尊稱，道：“我如果動手再晚一步，蕭君的腦袋恐怕已經開瓢了！”

劉邦回頭道：“子徹，非常時期，不是你死，就是我亡，莫要責怪範君。”

忽然，門被從內到外踹到在地，三個人舉著兵器從房中沖出來。蕭何擡手就是一箭，射中了最前面手持長劍沖鋒的人。其餘兩人，一人持著十字戟，一人持著單刃劍分別朝劉邦、範雍二人沖過來。

持戟者揮動長戟掃向劉邦，劉邦不斷地騰挪跳躍，回避著對手的一次又一次進攻。四五個回合後，對方變橫掃為直刺，一根長戟追著劉邦四處游動。劉邦手中的赤霄劍和戟比起來，毫無長度優勢，因此只能不斷地游走，毫無還手的機會。

而範雍這邊，也是陷入苦戰之中，自顧尚且不暇，哪有餘力幫助劉邦。

中箭者從地上爬起來，剛用短劍削去箭桿，卻不料肩膀又中了一箭，胳膊一疼，手中的短劍掉下來，插進泥土中。

蕭何看到劉邦陷入苦戰，便取出手戟向持戟者投擲而去。由於持戟者跟隨著劉邦不斷走動，第一擊便失手了，饒是如此，嚇得持戟者一哆嗦，手中的動作頓時慢了下來。劉邦抓住時機，舞起赤霄劍接近對手，對手便丟掉長戟，拔出佩戴的短劍不斷地格擋著劉邦的進攻，逐漸落入下風。忽然，對方的左手探入懷中，取出一把銅錢，向劉邦撒去。劉邦急忙後退了幾步，迎面又飛來一支短劍，急忙用赤霄劍格開。在這極短的時間內，對手就地一滾，已經撿起了長戟，向劉邦橫刺而去。這下又攻守易形，輪到劉邦不斷防守了。對方十分狡猾，一直變換著腳步，蕭何的第二次手戟進攻被輕松化解了。

眼看雙方陷入膠著戰，忽然持戟者身軀顫了一顫，動作一瞬間慢了半拍。局勢一瞬間變得對自己有利起來，劉邦握著赤霄劍直刺而來，擊中了對手的肩膀，長戟一下子掉在地上；接著反身一腳，對方被踢翻在地。

蕭何高聲道：“鐵蒺藜！”

劉邦擡頭一看，見蒙面者消失在屋頂的後面，只剩下一輪金黃的滿月。

使雙手劍的敵人高呼了一聲“賢弟”，手中淩冽的攻勢頓時出現了幾個漏洞。範雍趁著難得的時機，一劍將對手腹部刺穿。面對身手不凡的敵人，範雍從來都不會手軟。

被踢倒者再次爬起來，飛快地撿起地上的手戟，繞到蕭何後面，架在了蕭何的脖頸上，用蹩腳的豐邑話道：“都給我放下兵器，否則我給他放血！”

這時，門口已經圍了幾個看熱鬧的人。一個裏正模樣的人分開人群，口中嘖嘖不已，見到範雍後，恭敬地道：“上吏，此處發生了什麽事？倒了這麽多人！”

範雍冷笑道：“發生了什麽事？你不會看嗎！在你的裏閭中，居然藏了這麽多奸人，被劫持者是縣丞的侄子——蕭令史，你恐怕難辭其咎了！”

裏正顫聲道：“上吏啊，這可不關我事啊。這鄒老叟平日老實巴交，誰想到他會勾結兇徒，作出這等違背律令的事情！”

“咬舌頭了”、“抹脖頸了”。人群中有人喊道。

眾人一看，不僅大驚失色，被範雍擊倒的兇徒用匕首劃開了脖頸，鮮紅的血液汩汩流淌著，很快就染紅了身下的土地；另外一個人的嘴角流出了鮮血，眼睛瞪著月亮，臉憋得通紅，口中含糊不清。

“快，裏正，撬開他們的嘴，把殘缺的舌頭掏出來。”範雍喊道。

裏正急忙奔過去，掰開那人的嘴，伸手進去，卻不料手指被咬了一下，便用肘部狠狠地擊打了一下那人，抽出手指，連蹦帶跳地罵個不停。片刻，咬舌者便憋死了。

那個被稱為“大兄”的人惱恨不已。他緊緊把持著蕭何，吼道：“我的兩位好兄弟啊，你們在黃泉下放心，這個仇，我們遲早會為你報。都給我讓開！你去給我牽馬，不要試圖反抗，也不要玩弄手段，否則我和這豎子同歸於盡！”

劉邦不禁悔恨自己的心慈手軟。

這時，範雍開口道：“就算給你馬匹，深夜時分，城門緊閉，你想要逃到哪裏去？你若是乖乖投降的話，我讓你死個痛快！”

對方緩緩移動著蕭何，朝門口走道：“你這豎子，休要花言巧語，你們最終都要死掉。少啰嗦，不然老子真要殺掉這位縣丞的侄子了！”

劉邦朝裏正喊道：“煩請裏正君，趕快打開裏門，閑雜人等趕快讓開。”然後，劉邦牽著馬在前面引路。

等到了大門口後，劉邦突然道：“想要馬匹，你必須發下毒誓，不得傷害我的兄弟！”

那人張口便道：“以西王母、東王……”

“不行，用你們秦人的神，再加上你的祖先起誓”，劉邦插話道。

那人無奈，只好說：“以巫鹹、大沈厥湫、亞駝三位大神的名義起誓，我得到馬匹後，一定安然無恙地放開手中之人。”

劉邦將馬趕了過去，那人一把推開蕭何，腳尖一點地，飛身上馬，捶打了一下馬屁股，馬奮起四蹄狂奔。

一支羽箭飛過來，擦著那人的臉龐而過，那人回頭冷哼了一聲，繼續向前狂奔，

範雍不知從哪裏找來了一匹馬，雙腿駕著馬腹，扔下弓弩，指著馬車對劉邦道：“季公孫，騎上那匹馬，我們一起追擊兇犯。”說完，就策馬而去。

劉邦不加思忖，三步並作兩步，斬斷轡繩，飛身上馬，疾馳而去。一路上，差點誤入歧途，多虧了更卒和巡卒的指點，劉邦才沒有跟丟兩人。

遠遠地，劉邦看到範雍牽著馬在管吉住宅前徘徊，急忙剎住馬，翻身下馬，道：“範君，人呢？”

範雍指了指遠方，又指了指地上的足跡，道：“我轉過彎後，只看到那匹空馬獨自奔向前方，人卻不見了。想必那人躲進了管宅之中。管吉此人，在豐邑城樹大根深，有縣令撐腰，我輩恐怕不能輕易進入裏面搜索啊。”

但見大門上裹著鐵皮，上有飾釘。劉邦試著用劍柄敲了敲門，裏面果然傳來不耐煩的聲音，叫他明天再來拜見。

兩人只得返回到朝陽裏，見部分巡卒正在用門板擡著屍體離開裏門。

蕭何看見兩人後，打了一個哈欠，道：“你們走後，我在屋內搜索一番，除了三塊帶有秦篆的竹傳，一無所獲。看來，今天只能到這裏了。”

劉、範兩人都有些困意。範雍的家就在附近，於是步行離去了。蕭何駕著車把劉邦送回中陽裏後，也向城南的家奔去。

此時，夜更靜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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